WFU
每個人都是一顆孤立的行星,貌似合群地繞著世俗的信仰公轉,卻同時寂寞地繞著自我的中心自轉...

2015年10月19日 星期一

膜片鉗




我同時緊盯著兩個電腦螢幕,
一邊看著CCD傳來模糊的細胞形態,一邊看著記錄器傳來電流與阻抗的波型數據,
左手旋轉著顯微鏡的旋鈕,右手不時點著滑鼠,嘴裏含著吸管,等待一切就定位,
把雙手改握住針筒前的活門,眼睛依舊盯緊螢幕...
接著手一旋,嘴吸氣,再迅速去點上滑鼠,所有的動作要在一秒鐘之內完成。
幾秒後,一顆細胞又被我緊緊黏在針尖上,1 Giga,是一個魔術數字,
我謹慎的把把細胞膜吸破,「啪!」如果可以幫他配音的話。

這些每一舉手,每一動作,都需要跟舞蹈一樣,優雅協調,動靜得宜。
需要跟演奏樂器一樣,掌握節奏,融入旋律。
還需要表現的跟機器一樣,不偏不倚,精密準確。
嘿,誰說我這不是表演藝術呢?

直到螢幕上出現令人滿意的電容電流,OK了,我鬆了口氣,
然而這只是前奏,真正的實驗才剛要開始....

「He has a magic finger !」 旁觀的同事對其他人如此說。
「Hey! You can patch everything !」曾經我看見一個法國女孩眼裡的崇拜。

我沒有回應什麼,在這不容易有好消息的行業裡,
請容我保有一點點裝模作樣的姿態。
誇獎的話是幾秒鐘的事,然而這世界上有多少人看得出這中間的門道呢?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工。」
十年來磨的這一劍,還是讓我在多年後,依然得以戰戰兢兢的存活在這異邦的功夫。

有人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氣。
只可惜在巴黎的那幾年,我常常都是一個人在工作,
與世隔離,沒有人看到我在做什麼,沒有人理解,更沒有顯著的成果。
慢慢的,我也漸漸的遺失了自己的價值。

漆黑的房間裡,刺眼的螢光幕照的我有點疲憊。
閉上雙眼,稍事休息,就在那一秒中,
我好像看到自己回到了舞臺上,Spotlight 刺眼的打在我的臉上,
我對著漆黑的台下羞怯地笑了笑,然後隨著音樂,開始玩轉我的 magic finger...

「匠氣太重」,演出結束後,那時的老師如此評論。

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我卻還是那個工匠,繼續操弄著我的 magic finger,
只不過道具從幾千塊換成幾百萬,舞台從大堂換成小房間,
Spotlight 變成了電腦螢幕的微光,觀眾變成了孤高自賞的自己。

那時候,我的 magic finger,是為了爭一口氣;
而現在,我的 magic finger,是為了糊一口飯。

年少時放下的夢想,放下的荒唐,卻在另外一個時空,如幻境般的再次上演,
只是少了那份輕狂,少了那份激情,或許,還多了一份淡然?

「嘿!跟我們說說你都在做什麼工作?」 一些新朋友,常常如此問到。
而我總是尷尬的笑了笑,「很無聊,就是一些 routine的工作,你們不會想聽的。」

專家,不過是隻訓練有素的狗。我心裡如是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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